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风里浮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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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章 老友的婚礼3(2/2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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夫妻对拜后是拜长辈亲戚,七大婶子,八大姨,还有九大姑父、十大舅都要上前受拜,长辈们把礼金扔进香桌上的红盆子里,我们这里叫做“受头”。

现在基本上都是新郎跪下磕头,新娘站着点头示意。后面的兄弟姐妹如果玩兴大,就上去按住新娘的头,硬让她磕头。

田耘不停地在磕头,盛钱的红盆子已经满了。羞怯的农村长辈们把钱扔进盆子后,赶紧跑掉,生怕抛头露面。他们面容苍老,如这冬日里的大地一样。一年都不曾花去几张百元钞票,可是到了亲友结婚,慷慨拿出一张扔进红盆子里。

最后的喜宴才是来宾们最期待的,村子里的喜宴很简陋。露天院子里摆上圆桌,后厨的师傅做起饭来简单粗暴,一个人要做出上百人的饭菜。凉菜都一股脑的倒进洗衣服用的大盆子里调拌,盆子的外壁粘了厚厚一层油垢。炸鸡腿的油不知道反复炸过多少遍,已经浑浊粘稠。

一切都是这么简单粗暴,而又直接。餐桌上堆满了牛羊肉、烧鸡、火腿、排骨,让我这个习惯吃素的人很难下筷。

喜宴结束后,田耘忙着送别亲戚,我没有向他告别,隐在众人之中离去。满地鲜红的炮皮随风飘摇,散发着浓烈的硫磺味。看着电线杆上贴着的大红喜字,我面露微笑,对这一天和我们所过往的每一天都心满意足。

天上的云渐渐稀薄,露出久违的阳光,我又感到无处可去。信步走到以前我和田耘经常散步的那条河边。

冬日里,此处格外荒凉,枯黄的芦苇荡随着河岸绵延不尽。芦花摇曳,如草原上缓缓移动的羊群。在河两岸列队的杨树似白银铸成。

寂静的河道里,只有成群的小野鸭在游弋。时而潜入水中,时而追逐、鸣叫。

我无所顾忌地往前走,不去过问时间,河的尽头是一个大坝。大坝将河水拦在这里,再往前河道干涸,杂草丛生。

大坝已经年久失修,河水从闸门底部的缝隙中喷射而出,汇成小溪流。

我站在坝桥上俯视冰冷的河水,平静而又安详,没有一丝波纹,只有小野鸭游过荡起丝丝涟漪。

不远处有两个人好像在钓鱼,一根长长的鱼竿伸进水里。但又好像不是在钓鱼,用鱼竿在水里搅一阵子后,又换一个地方。虽然我从来没有钓过鱼,但我也能看出来他俩不是在钓鱼,还鬼鬼祟祟的。

我决定走进看看这两个人究竟在搞什么名堂。

我走近他俩身后,躲在一棵杨树后。清楚地看到这两个人,正在往河里扔一种玉米粒大小的红药丸。药丸浮在水面上,我预感到他们俩是在毒野鸭。

扔药丸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,个头不高,头发淡黄,眉毛稀少,面色苍白。虽然营养不良,脸上却写满了精明。

拿鱼竿的人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,看样子不是这孩子的父亲。孩子衣服破旧,中年人衣着整洁。

他们俩应该是在谈论这几天的收成,用的都是我听不懂的暗语。只听懂过年这几天油水多,能多挣点。

一只小野鸭怯懦地向他们撒药丸的地方游去,好奇地盯着药丸看,还是忍不住吞入肚子里游走了。他们立刻跟着这只吞药的小野鸭走,没多久,我看到那中年人用鱼竿将小野鸭从河里捞出,鱼杆上头是个网兜。小野鸭还在挣扎,那中年人把它从里面掏出来,直接拧断脖子扔进了编织袋中。

这种事在我们这里见怪不怪,我从树后面向他俩走去,故意咳嗽一声,他们俩看着我,脸上丝毫没有羞愧感。

当你杀死一头大象时,你可能有罪恶感。但当你踩死一窝蚂蚁时,不但没有罪恶感,还可能为自己的强大沾沾自喜。让我想起小时候和小伙伴们一起虐杀鼹鼠时的狂喜,比着谁更残忍,嬉笑的脸上看不出罪恶感,却是孩童的天真。

我站在这里一直看着他们,他们终于感觉如鲠在喉,提着半袋小野鸭的尸体走远了。

一群小野鸭游到河中央,我怕他们会将毒药吞下,拾起半块砖头,砸向它们,小野鸭们惊恐地四处逃窜。

毒药还在河里漂浮,看似自由的天和地,却危机四伏。我为自己的无力感到罪恶,仿佛成了他们的同谋。

大坝将水拦住,却拦不住人的贪婪。

人迹罕至的荒野,寒冷的空气,我曾以为这里是我们的心灵净土。现在看来只要有人类存在,就没有什么净土。

天渐黄昏,玫瑰色的夕阳倒映在水面上。大群大群的喜鹊在一棵高耸的老杨树上聚集,枝枝桠桠上站满了喜鹊。

还有喜鹊不断向这棵树飞来,吵闹声震耳欲聋。鸟粪如雨点般纷纷落下,地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黑白相间的鸟粪。

这条路我与田耘不知道走过多少遍,从今以后将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过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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