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惊世无为本篇·下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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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44)惊鸿(1/3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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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近数年,寒初珞与逃兵和州兵冲突增多,他自然而然的明白了一件事——无论他的行武如何精湛,也做不到彻底地无声无息,但凡超过五千余的兵卒齐聚一处,即便没有斥候和探子,他也不能靠得太近,否则就会被对方察觉。

这种状况他一度难以理解,而在无数次亲身经历后,方才醒悟,那些江湖英雄潜入森严的府邸暗杀鱼肉百姓的权贵、那些来去无踪踏入敌阵取走大将首级等等的传奇故事里,权贵没有数千护卫昼夜保护。

唯一真实的是那万军丛中取敌人首级如探囊取物的大将军,可那又有几个人能做到,并且去而复返,又能全身而退?

他将这“五千人”的古怪称做“数众之力”,并曾请教过归墟道人。

归墟道人则对他提起了促生出白景的“五行问天”,并告诉他那些玄之又玄的至高力量追溯起来亦是以凡人为源,就好像凡人在这纷乱的大世里逐欲逐利,到死都在苛求功成名就,这大世也就藏身在背后,趁机吞没凡人魂魄的力量。

归墟道人还说,这是道宗都尚且探究不到的境界,“数众”能近似于“玄”,反之“玄”若能加诸于一人身上,那便是规避了“人”的部分,因而成就“非人之力”——后者寒初珞早已不陌生,一为天道,二便是他一直在探求的法则。

寒初珞在龙泉与湘西交界看到集结逻桐州兵的陈恽信后,暗中跟了他们许久。等陈恽信集结的队伍壮大到五千时,他只能放弃,继而改道循着泊水两岸的神坛往上游走。

这一路,他简直不忍猝看泊水泛滥的惨状,却又咬牙行过水患最严重的地方,尽可能的清剿所有血祭。

多少次他扬起手,想杀光所有参与血祭的人,却在看清那些迷茫惊惧地瑟缩在一起发抖的模样又挥不下去。

他以往认为,“凡愚”两字指的便是这些人,可真正愚钝的难道不是那些没有教导愚民的上位者,以及像他这样有力量却来不及阻止愚蠢行径的人吗?

信天者笃信,信神者依旧,血祭亦是如此,他所能做的只是制止眼前的一切,却无法从根源上撼动它,就好像无论凡愚如何挣扎都是徒劳。

对他而言,却好过什么都不做。

寒初珞沿着泊水逆流往上,从淄州直入蜀地境内,来到泊水源头的葬河河道。

雨不知道什么时候越下越大,天幕下都是淅淅沥沥地声音,糊了寒初珞的视线。

他抬袖抹了一把脸,就是这一顿的功夫,便听到了稚嫩凄厉的惨叫。

“救命……救救我!”

他当即跃起,头上的无名铁发饰在空中划出一道近乎惊心的白线,以雷霆般的速度破开雨帘,朝向呼声源头而去。

蜀地不是一个大兴祭祀的地方,甚至连他当年第一次来蜀地,都未曾见过一个神坛,对此地只有“好赌”与坑蒙拐骗偷的地皮小偷之流泛滥的印象。此时他却想起来,任何一个郡都至少会有一座神坛,也就是最大的那一座,只在特殊时节做郡王用做祭天酬神的大祀礼仪之用,诸如龙泉和虞宫这些郡,这神坛平时都有重兵把守,根本不会让百姓靠近。而逻桐郡早已经不行郡王祭天之仪,那建在赤桐海旁的海桐祀便连这个作用也没了,成为流民和血祭的促生地。

蜀地的神坛也近乎如此。

它建在与葬河河道遥遥相望名泊水彼端,因其常年缺乏修缮,早已经被香茗的烟熏成了黑中泛着黄的恶心颜色。

相比它的颜色,令人不寒而栗的是它的形状。

像海桐祀那样那样中央有献祭人畜用的凹槽已经够让人胆寒了,这泊水畔的蜀地神坛却更能让人恐惧,让任何人在看到的一瞬间就能明白这神坛是做何用。

蜀地神坛临泊水一面为笔直往上的高塔般的形状,仅仅在靠岸的一侧有弯折为“之”字的不断向上延伸的陡峭楼梯。顶端只有一个不足十人能并肩站立圆顶,只有左右两侧有石栏,楼梯和向水的一面都没有任何可抓拿的扶手。

那些主持祭祀的人,既不焚香也不供奉,只是把下方台阶传上来的贡品往那面向泊水的缺口扔下去。而那些前来祭祀的人,就匍匐在陡峭的台阶上,一步一叩首的朝着顶端而去,好似这样的跪拜能终结他们所有的苦难,其实不过是把他们随身带来的食物和贡品卑躬屈膝的送到顶端,让那些主持祭祀之人平白浪费的扔进河里。

葬河河道因河道复杂、水流湍急,古往今来便有别于它郡,它并非是用作血祭之用,而是水祭。

主持从坛顶往河里扔贡品的人终归是扔完了所有食物、金银与牲畜,这时出现的便是寒初珞熟悉却又陌生的一幕。

熟悉的是人畜,却并非割喉献祭,而是更加让人遍体生寒的、犹如丢弃一件不需要的物件,把一个小姑娘层层传递的从台阶上送到了神坛顶,直接抛出了神坛外。

巨大的漩涡在一眼望不到边的水面上旋转翻涌,毫不留情的将卷入其中的所有捣碎,并将无数破碎的残骸不断送往下游。

“白景是逐欲尽头的空无风景……么?”

白景睚忻带着对自身的质问,甚至没有等到虞宫战事收官,便毫不留恋的离开了那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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