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另一边的路思齐整夜没睡好，一会儿梦到彭远忘了带准考证，一会儿梦到彭远忘了带笔，一会儿又梦到彭远给他打电话说自己已经在英国了。
惊醒坐起之后，发现身上的T恤已经汗透了，而窗外才刚蒙蒙亮。
路思齐起身去浴室冲了个澡，站在洗手台前照镜子，镜子里的自己，脸色，不太好。他低下头，水珠顺着发梢杂乱无章的往下掉，落在光滑的瓷面儿上，碎成一片。
他拿毛巾随便擦了下头发，没有吹，从浴室出来找了件干净的T恤换上，坐在桌前，打开台灯，跟小狗娃神交。
彭远起床了吗？吃饭了吗？吃的什么？穿的什么？冷不冷？热不热？东西准备好了吗？还紧张吗？路上会不会堵车，他知道早点出门吗？
路思齐心中有一万个疑问想知道答案，可两只手却像带了千斤重手铐一样，拿不动那只根本没什么重量的手机。
阳光一层一层的透过窗户洒进来，路思齐还是趴在桌上没有动，直到手机响起。
不用想也知道是谁。
路思齐深吸了两口气调整了下情绪，滑动了屏幕，“喂。”
“起了吗？”
“嗯……还没。”路思齐心虚的吧头埋进手臂。
“小懒虫，”彭远在电话那头笑了，“你再睡会儿，难得不上课，我就要进考场了，等我出来给你打电话。”
“好。”路思齐咬着嘴唇，没有挂电话。
那边也一样，过来几秒才传来了彭远刻意压低的声音。
“想你。”
路思齐鼻子发酸，他使劲捏了捏眉心，用气音：“我也是。”
“真乖，挂了哈。”
“嗯。”
路思齐泄了力一般放下手机，他清楚的意识到自己这么多天来的惶惶不安是为了什么。
他在害怕。
他相信彭远喜欢他，相信彭远不想跟他分开，可考试这种不能凭主观意识决定的事情，他实在是，没有信心。
彭远总是出现在他脆弱无助的时候，所以他喜欢上彭远就像是一件会必然发生的事情，他体会到了什么叫陪伴，什么叫温暖，什么叫想念，也开始懂了什么叫爱情，这美好的一切明明才刚刚开始，他害怕会突然结束。
两个月以前，路思齐单纯的觉得一定可以跨过高考这道坎，可当这一天真真正正摆到他面前，他承认自己发怵了，人们所期待的奇迹之所以叫做“奇迹”，是因为它真的很难发生。
如果能够早点遇到彭远，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了呢？
路思齐甚至开始觉得自己是个自私的人，彭远留下除了对自己而言是件好事，对彭远自己呢？
如果出国对彭远来说才是最合适的，那自己就是一块儿绊脚石。
手机上的时间跳了一下，九点，考试开始了，路思齐整了整衣服，下了楼。
苏秀在客厅看电视，看到路思齐下来便站起来往厨房走，“小思，我以为你会多睡一会儿呢，妈妈把饭给你热一下去。”
“不用了妈，”路思齐拿起餐桌上的冷水壶倒了杯水喝了几大口，“我不饿。”
“早上不吃饭怎么行？”
路思齐没答话，又倒了杯水接着喝。
喝到第三杯的时候，苏秀意识到有点不对。
“你怎么了小思？”苏秀担忧地走过去摸了摸路思齐的额头，“是不是哪里不舒服？”
路思齐放下杯子，拉出椅子坐下，无力道：“没有，就是没睡好，有点儿累，没事的妈。”
苏秀也跟着坐下，“看书看太晚了？要不要再睡会儿？”
路思齐摇头，“没有，不睡了，睡不着。”
“那是怎么了？”苏秀看儿子脸色不太好，着实担心，“跟妈妈说说？”
路思齐低头握紧了手，“今天高考。”
苏秀稍稍松了口气，笑道：“紧张吗？你还有一年呢，着什么急？是不是妈妈之前说的话给你压力了？”
见儿子没说话，苏秀倾身上前拍了拍他的手背，“尽力就好，妈妈也不是非要你怎么样，别想太多，你这样，妈该担心了。”
“嗯，我知道。”
“说起来，今儿小远要考试吧？”
路思齐迟疑了两秒，“嗯。”
“一直说让小远来家里吃个饭也没顾上，考完了记得请人家来家里坐坐，也不知道那孩子考的怎么样。”
“会好的。”路思齐说。
苏秀愣了下，没太明白路思齐的回答，她以为高考这个话题对儿子来说有点沉重，便没再继续。
“你王姨约我待会儿出去呢，冰箱里有吃的你饿了热一下，妈晚点回来。”
“好。”
路思齐坐在客厅，盯着钟摆，十点，十点半，十一点，十一点半，考试结束。
十一点四十五，彭远的电话打进来。两人没说考试的内容，下午还要考试，随便哈拉了几句就挂了。
下午照旧。
一样的“我要进考场了”。
一样的“想你”。
时钟还在摆啊摆，路思齐躺在沙发上，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度秒如年。
下午五点，考试结束，路思齐接了彭远的电话之后，起身回了房间。
等待，原来这么煎熬。
苏秀回来的时候，发现除了冷水壶里的水被喝完了之外，冰箱根本没人动过。
她上楼推开了路思齐房间的门，儿子躺在床上盖着凉被一动不动，苏秀叹了口气，悄悄的退了出来。
晚上九点，彭远的睡前电话打了进来。
彭远看上去完全没有被高考影响情绪，还是嬉皮笑脸的逗着路思齐，而路思齐也努力调整自己耐心的配合，对方想听什么，他说什么，毫无保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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