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红枫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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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章 红枫落-除却天边月 无人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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没有人能够想到晖晖大能活到八十岁,他自己更想不到,尤其抽了一辈子卷烟的情况下。

对此,村里人将它归结为后半生日出而作的好习惯,以及喝茶下棋的两样爱好。

在老人裤裆掉至膝盖的年月,他还是和所有庄农人一样,吃完茶,然后早早地扛着铁锹去地里,卷上几卷烟,等太阳从山的另一边升起。累的时候就坐在田埂上,望着远处波浪状的土壤,贪婪地吸食着田野的精气神。他能感受到这片土地气息的变化,也感觉到自己的变化。秋天风吹过去的时候,他能嗅到里面藏着丰硕的粮食气味,就像是看见家里养的年猪一样,他忍不住地笑,笑着笑着就淌眼泪了,浑浊的眼中是数不清的粮食。冬天大学飘下的时候,他能感觉到雪花融在手上脸上的湿润,跟重新活过来一样。

回去的时候,村里人大声喊一声:大爷,又上田去啦!他爬坡的时候又充满了力量,鸟爪一样的双腿抓着村子,铁锹里铲带着村道谁家遗落的麦子玉米啊,嘴边说着:

“现在的人粮食多着吃不完,日子过的好么不吃苦么。”

那块地倒也没种什么,他每天去就修修补补,跟娘给孩子补衣裳一样,不能让它破破烂烂的,要不然别人就开始替你捯饬收拾了。红石头坡向远处可以看见河湾对面的中学,孙子就在那里读书。他也可以看见村里忙碌的庄稼汉,赶着驴子叫着马,扶着犁子磨着田。同时,村里人都可以看见他修补漂亮的衣裳,这样大家都可以笑着打趣他,像年轻时那样。

驴子甩着尾巴,屁股上滚下来一串热气腾腾的驴粪蛋子,压在褐色的土壤上面,欢快的驴叫声便从四面传来。他狠狠地吸一口卷旱烟,不知穿了多少年的两只布鞋对一起狠狠一拍,仿佛所有人都能听见。

于是大家伙谁都不会寂寞了。

逢周三的时候,他和来福便跑去河湾地边上坐着去了,来福嗨嗨嗨永远笑着,他有时候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。这位比他小十来岁的兄弟,叫着大爸,毫不留情地嘲笑他的苦难,但那份毫不遮掩却让他多活了好几个年头。

“大爸,哈你没享福却总还能哄个孙子,埋着地下江家湾来的先人不会戳你的骨头,村上人家也没人戳你脊背么。白发人送黑发人是难受,我想着我死啦连个坟都找不来还难受。日他妈有啥么,活着六七十岁还有啥呢,啥也没有么。”

来福一旁慢慢说着,底下的河听得见,周围的草听得见,路过的风听得见。他粗糙平和的语气像是讲故事,讲别人的故事。

来福的故事跟山上的枫叶一样红火多姿,像村里的庄稼一样一年一茬,有人说他杀过人,有人说他曾有个女儿,有人说他害死了他的老婆,众说风云。但来福是后来搬到江家湾的,祖上据说是在陕西,后来流落到这。最初一个人住在村头,后来国家政策照顾,在村中给建了个小房子。

后来人口普查的登记的时候,有人不知听说了什么,各种风言风雨就传出来了,但从来没人去证实过,也很少有人愿意相信。况且大队上要求不要乱说,造谣要付法律责任。看着这个像田里老牛一样的厚重的老汉,村里人更多还是尊敬,有什么狗日的苦水委屈事,到他面前总能巧妙化作几句巧妙简单的玩笑话,听他说话就像和泡了麻椒的白开水,不但解渴,还有一丝丝辛辣在舌尖化开,值得他们晚上好好砸吧砸吧。

“这他大爸还有意思。”大多数人都这么想。

江小北也一直这么想这为像弥勒佛一样的老人,大耳垂,圆肚子,身材高大,发福的土褐色的脸。一套不知穿了多少年的灰色衬衫,外面的衣服从来系不上扣子,脚上一双草鞋像是西游记里苦行僧,一看就是要迈进黄土里的人。也很少坐凳子,一进门就背靠在旧沙发上喘粗气。

有一回来福大爸对他说:

“小北,你说这世上有几种人?”

“小孩,大人,老人。好人,坏人”他没多想就认真地说。

“嗳,其余人都说男的女的,你还心疼你爷嘞,嗨嗨。”顿了顿,他眯着眼看着躺在院子里的猫,慢慢说:

“其实就那么两种,一种是穷人,一种是富人。哪来的好人坏人,太穷了太富了都容易被猪油蒙住心。”

江小北想村里的人都是好人,不穷也不富。

有次上初中从河湾回来,来福大爸像雕塑一样坐在河湾田边上,太阳光漫过他的脸庞,把他挪到阴影里,很少见到来福大爸一个人。就那么呆呆坐着,眼神定定的,突然嗨嗨嗨笑起来,嘴里不知胡乱说些什么,模模糊糊听见骂人的胡话。小北他们走远回头再看,觉得那人越来越瘦,越来越瘦,最后跟地边的野草一样,孤零零摆着。

夜色淹过河湾,四周静的渗人,除了远处的咿咿呀呀的鬼叫。

他们不由得加快了脚步。此时江小北也分不清看到的人到底是不是来福大爸了。

江一鸣突然大喊一声:

“鬼啊。”

他们吓得拔腿就跑,乐乐直接吓哭了声。他们望着影子开始动了,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,江小北想起当时流传说有人专门挑农村小孩下手,迷晕后摘掉器官贩卖,身子不知被扔在什么地方,便双脚发软,遍体生寒。这儿离庄子还有近半个小时路程,他们哇哇叫着,拉着乐乐没命的跑,希望引起人们的注意。跑到庄子地下的时候,他们再回头看,黑夜下却是很难看清了。

以后往返学校的时,他们便很少走河湾那条路,尤其是冬天,天黑的早。

打那之后,江小北便觉得来福叔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般,活在人群之外,无畏愁苦悲痛。实际上他也在苦难中挣扎。

越长大他越这么觉着。

倒是乐乐,往后便不觉得来福大爸有趣和善了,她说来福大爸就跟盘龙寺里的雕像一样,但寺庙的雕像是人们祭拜祈福的。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有这种感觉。

后来她懂了。

某个黄昏,妈妈坐在田边,头发有些乱,微微抖着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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