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芳晴院回望月楼的路显得格外的漫长，冬日里的阳光已经许久不见了，留下的只是一片一片厚重的阴霾，鸟儿不再叫唤，府里的欢声笑语似乎也少了很多。
凡心一言不发，只是随意的走着，任由一腔悲壮的心思蔓延。虽然一次一次逼迫自己做个智慧理智的人，可她到底没有成功，真正的凡心拥有一颗玻璃般美妙脆弱的心灵，她会因为一段故事而落泪，会因为一首诗词而愁眉不展，哪怕这所有的一切其实与她不相关。
巧音和蓝玉对望一眼，谁也没有开口。凡心这个样子是少见的，一样的娴静，一样的温柔，可是这一次身上发出来幽怨的气息，连她们都感受到了。
连下来的两三日，她都不爱开口说话，慵懒的靠在床边细细的看着那块玉出神，不说不笑的。巧音几次想去请玉旻轩来看看却被蓝玉拦了下来，她们猜不透主子的心思，只能干着急。
到了第三日的夜里，玉旻轩终于还是来了。
他早早的发现了不对劲，尽管这三日他们一句话也没有说，甚至没有碰面。可是她房里死一般的寂静，终日不肯点燃的烛火叫他着实担心。
漆黑的屋子里，他有些艰难的分辨出她的位置，悄悄点上烛火。
凡心心中一惊，转脸看向他。
“你怎么了？”
如此的温柔，像是不久后要到来的春天一样，像是宁静的湖水被撩起涟漪。
他的问题深刻，却也直接。
凡心摇摇头，愣愣的看着他，仿佛相爱的恋人许久未见般，看着他，却说不出话。
褪去了全身尖锐的利刺，她柔弱的像一朵温室中将要绽开的花苞一样。
玉旻轩上前温柔的搂了她：“到底怎么了？”
语气稍稍厉害了一些，却还是温柔，夹带着几丝担心。
凡心搂上他的颈子，在他的臂弯中摇摇头，依旧不肯说话。
她不是同情，而是心疼自己爱着的男人一直逼迫自己坚强，如果早些遇到他，或许她会更快的爱上他，或许从来不会想有一天要离开他的。
微弱的烛光轻轻摇曳，在漆黑的环境中撑开一线生机，这是暧昧的时刻。
至少在这一刻中，她想要忘记他心里是有别人的，只专注的投入在这来之不易，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世界当中。
玉旻轩环在她腰上的手臂紧了紧：“你的小丫头告诉我这几日你都不爱说话，怎么了？病了吗？”
凡心又是一阵摇头，只是搂着他，不吭声。
“想不想吃点什么？”
“不想。”她轻轻开口，纵容自己沦陷在这个夜晚里，不去想日后如何，不去想到底他爱的是谁，就当是一场梦，也好。
他的手轻轻拍打在她后背：“真的没有哪里不舒服吗？”
“嗯。”
轻飘飘的声音，为梦境般的时刻增添几分真切。
玉旻轩不能明白这个夜里她是为什么变成了这样，可是他变的不想去明白了。
每一次追根究底的想要弄清楚总会和她发生争执，他不懂为何她总要为难自己，明明心中有他，却不愿放开自己的心真实的去爱一场，是因为害怕吗？
还是同自己一样，不敢相信除了自己的每一个人？
“旻。”
“嗯？”
凡心闭上眼睛，手却没有松开，慢慢下滑，环抱住他的腰身：“我们说些悄悄话好吗？”
玉旻轩的手轻轻揉着她的发，哄着即将要入睡的小女儿一般温柔：“好。”
凡心找了个舒服的姿势，悠悠开口：“其实我是个胆子很小的人，因为出身不好，爹也不疼我，长的也不美，从小因为疏于教育导致今日什么都不会，其实我很自卑，常人有的我都没有。小的时候我就梦想着，有一天我若是能成为世间最美好的女子，那肯定会很幸福，至少因为我的好，爹爹不会再冷落我娘了，可是现实就是现实，我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，就注定不会有多优秀。”
玉旻轩不发一语，扮演着聆听者的角色。
“因为自卑，所以我不肯相信你心里有我，你这么优秀，和我简直是对比。你也说了，你府里除了我，各个貌美如花。”她轻轻的笑着，仿佛说的是别人的故事一样，“我胆子真的很小，除了娘，我谁也不想相信，我总觉得人都活在面具之后，连爹都是如此，那还有谁会真切的盼着我好呢？有的时候我也会有些羡慕那些长在深闺里天真的女孩子们，她们的心思或许没有我细腻，可是她们比我勇敢。正因为曾经的绝对信任受到伤害，所以我倔强的再也不肯敞开心扉。”
绝对信任受到伤害？玉旻轩心中一愣，这说的，不是他自己吗？
“我爹以前很疼我的，其实我没有告诉娘，很多个夜里我睡不着都会想起以前的日子。其实我每一年生辰的愿望都只有一个，内心深处，撇开倔强的柔软之地，希望回到那个温馨的时刻。我真的不怕吃苦，只怕夜深人静时心里的空虚填不满。”
“好了，睡觉吧。”她滚烫的泪珠滴落在他手上，玉旻轩不动声色的搂紧她宽慰着。
凡心果然不再继续下去：“没有可以绝对信任的朋友，真的很苦。”
她是在劝慰自己，也是在劝慰玉旻轩。不知道她悲痛的往事是否可以修补他已经破碎的心，不知道她与他同样的病症，是否让他不再觉得孤单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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