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辈的爱情

父亲生在辽宁北部台安县一个偏僻的小村庄，那里习惯了以**台子来当作村名，所以老家叫做西佛台子。说起前面的“西佛”两个字，还是有一番来历的，据先人们回忆，在清乾隆年间村子不大，只有李姓和王姓两大家族的三十几户人家，村里地少，大多数人以在盛京和鞍山两个城市做小买卖为生，把周围各村的青菜鸡蛋等时令青菜收集起来，推着独轮小车送到盛京，高价卖给城里的满人，城里的满人那时候还是有钱的，靠着朝廷的俸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，见到推车买菜的商贩一般都大气的很，只要看上的，很少还价，而且称好后都会爽快的付账，有时候卖家找回两个铜板，满人多会大气扔给小贩，告诉小贩：“这是爷赏你的”。反倒是北城关的汉人极能讲价，不但价格压得低，而且在称过后还要在从卖家小车上用手极快的抓上两根蔬菜，如果碰到较真的卖家夺回去，买家往往会骂骂咧咧，自认为吃了极大的亏。

有一年进入腊月，村西头王姓家的老二，推了一车鸡蛋送到盛京，赶到年根了买的人多，价格也好，只用了半天的光景，就把200多斤鸡蛋卖了出去，最高兴的是，平常总买他鸡蛋的金家老爷还破例留老二与下人们一起吃顿饭。主食是辽东人最喜欢的高粱米捞饭，菜有两个，一个是洋葱炒鸡蛋，用一只蓝色青磁盘子盛的，盘子周边一圈汪汪的全是豆油，另一只大碗是挂尖的一碗酸菜炖粉条上面盖着三大片厚厚的肥肉。老二哪里见过这阵仗，只感觉口水一阵阵不停的从舌边涌出来，又偷偷的咽下去。肚子咕咕的叫着，下人老宋仿佛听到了老二肚鸣，哑着嗓子喊道：“老二，别站着，上炕，趁热吃，今天东家高兴，饭管够。”老二脸通红，讪讪的走到炕沿边，把两只破鞋一脱，盘腿上了炕。那时的东北家家都是土炕，炕上一张矮脚的四方桌，除了吃饭，有客人来的时候，好客的东北人还有在桌子上摆满瓜子花生和粘糖瓜，大家围在桌子周围，亲亲热热的拉着家长里短。老二刚把腿放到桌子下面，又立即跪着站了起来，走了一天一宿，脚味臭的不得了，自己都闻不下去。老宋也闻到了，皱着眉说到：“老二，你还是下炕吃吧，你那个脚能熏人一个跟斗”，老二听话的穿上鞋，站在炕边，老宋把一碗水饭上面夹上三筷子洋葱炒鸡蛋，又夹了两筷子的酸菜粉条，碗里的肥肉一块都没有加。然后递给了老二。老二，拿起碗，蹲在炕头边，身后就是火炕的灶坑，灶坑里还有些未着尽的劈材发出些许热量来，背后暖暖的，鼻子里满是鸡蛋香酸菜味，老二张大了嘴，筷子飞快的把饭和菜巴拉进嘴里，几乎没有咀嚼，直接就咽了进去。三两下，碗见底了。老宋喊道：“你小子真能吃，上辈子是饿死鬼托生的吧？自己去盛饭。”老二佝偻着腰，到桌边用笊篱把高粱米从水饭里捞出来，老宋又给他夹了些洋葱鸡蛋，犹豫了一下，还是夹起一块肥肉片子，放到碗里。老二蹲下，肚里有了底子，这次吃的就从容多了。一口饭一口洋葱鸡蛋，还是那么香，肥肉在高粱米的顶部，筷子几次碰到了肥肉，但是又偏了过去。老二要把肥肉留到最后。饭见底了，老二才不舍的把肥肉扒拉近嘴里，一口咬下去，油顺着嘴边留，香的老二打了一个哆嗦。上次吃到肥肉还是小时后村西头李有财家娶亲摆流水席的时候，这次又找到了感觉。老二吃完第二碗，站起来，这时老宋已经吃好了，手里端着旱烟袋，眯着眼看着老二，“老二，菜没了，水饭还有些，你要是能吃就都吃了吧。”老二高兴的答应着，把盛着水饭的盆端到桌子上，然后把两盘剩菜连汤带水一股脑倒进了水饭盆里。然后就站着，举起盆里，一股脑的吃了下去。饭吃完了，往下放盆子的时候，老二发现老宋出去喂狗了，盛过洋葱炒鸡蛋的盘子还有些油星，老二飞快的向门口望了一下，老宋还是没有进来，老二飞快的端起盘子，拿到嘴边，舌头象狗一样伸的老长，一下一下的舔了起来，同时两只手不停的转着。这样可以保证把盘里的每一个角角落落都舔净。老宋把吸过的烟袋在门口敲了两三下，倒进烟袋锅里的烟灰。然后咳嗽一声，走了进来，这时老二已经吃完了饭，懂事的开始收拾起碗筷来了。